1968：一个难忘的春节
贾庆瑞
每逢春节，总想起三十八年前过的那一个。
1968年冬，我们几个北京知青到山西雁北一个小山村插队。去了没几天就赶上了要过春节。那年，“上面”有指示，要过革命化春节，知青不准返城回家。头一次出远门，大家想家呀，有人梦呓中还在喊娘。特别是我，母亲来信说，春节一过，就要去干校劳动了，何时再相见还很难说，所以更是归心似箭。村里老支书看出了大家的心思，腊月二十九那天来到我们住的窑洞，低声说：“走吧，看看爹娘就回，不敢声张”，说着，还把从家凑的小米给
每人手里塞了一小袋袋。
我们像长了翅膀似地踏上了回家的路。怕干部阻拦；大家还故意绕开公社，多走了好几里山路；怕车上遇见熟人影响不好，又故意压低了帽檐。怕北京街道上的革命积极分子发现了惹麻烦，我几乎是一直溜着墙根儿进的家。母亲见了像是从天上突然掉下来的我，惊喜得手中的擀面杖都掉到了地上。
热腾腾的饺子很快端了上来。肉馅、富强粉都是过节凭本供应的，平日很少见，可那也没堵住大伙儿的话匣子——我说村里的事，弟弟说学校的事，小妹抢着说她的幼儿园。见几个孩子叽叽喳喳抢话题的样子，母亲只是安详地笑，一边嘱咐说话小点儿声，一边不住地催，“趁热吃，别坨了”。吃罢饭，炮是不能放了，年也不能拜了，怕说是“四旧”。娘儿几个除夕干干地说了一夜，可还觉着意犹未尽。初一，还是吃饺子，我把活儿全揽下来了。一是想让操劳了一年的母亲吃顿闲饭，二也是为将要去干校的母亲送行。谁想饺子竟煮破了!老北京人讲究过年的饺子不能破，破了不吉利。母亲见我满脸堆着歉意，忙打趣地说：“破得好，不破不立嘛!”气氛这才缓和了下来。吃罢饺子，全家人又到照相馆照了一张“全家福”。想到不久就要和母亲分别了，大家的脸上都没有一丝笑。
为了不给那好心的老支书惹麻烦，初二早晨，我决定先返回插队点。列车缓缓开启，寒风吹散了母亲花白的头发。我看见她的眼里晶莹的泪。那一刻，我体会到了“每逢佳节倍思亲”的含义。
时间飞逝，弹指一挥间。如今一切全好了：和谐的社会，宽松的环境，又迎来一个春节。再谈起当年为了过年还得冒什么政治风险，回家还得偷偷摸摸像做贼；没经过那个特殊年代的人，怕是不会相信。可这的的确确是曾发生过的!
bjgr07-02-14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