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味的得意
插队生活最难忘的是什么?经常有人这样问。对于我来说，最难忘的是跳蚤。
刚到农村，身上就起了一串一串的红疙瘩，奇痒无比。跳蚤咬过以后的当天是最难过的，又疼又痒；第二天，光痒不疼挠起来会有一种舒适的感觉；第三天，红疙瘩中间鼓出一个小水泡，挠破以后就平复如初了。可当时我还没有办法治跳蚤，它天天咬我，用手抓破了还不解气，被子上到处是点点血迹。更可怕的是，尽管我被这种小东西咬得浑身上下干疮百孔，竟然还不知道它们长得什么样。在你刚发现它，还没来得及仔细看一眼，它已经蹦得无影无踪。老乡告诉我，过几天棉花地打农药时，顺便给你喷一下。啊？过几天，那我这几天怎么办?
好不容易挨到除虫的时候，几个小伙子带着喷剩下的391 1(一种剧毒农药)把我住的窑洞整个喷了一遍。等到药味散尽，跳蚤又卷土重来了。看来，还得另想办法。后来我发现，跳蚤怕敌敌畏，怕不加稀释的敌敌畏。临睡觉前，撅下一根笤帚苗蘸上敌敌畏，往毯子上洒几下，把毯子翻过来，躺在上面就能睡几天好觉。这对于我来说，就是莫大的享受了。
有一年冬天，我没有回北京，又舍不得买煤，那就只好睡寒窑了。每晚从房东家打点热水洗脸洗脚，趁着热乎劲穿着秋衣秋裤钻被窝。一天晚上，刚睡下就觉得不好，秋裤里有跳蚤在活动，可我实在没有钻出被窝折腾的勇气。怎么办?我想，既然我怕冷，跳蚤也未必不怕冷。于是，我在被窝里把秋裤脱掉，扔到被窝外面。第二天醒来，先把秋裤翻开，仔细寻找，果然在上面找到一只已经冻僵的大跳蚤。这次对跳蚤作战的胜利，让我得意了好几天。现在回想起来，已经不记得那时天气有多冷．只记得那时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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