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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西古村五里坨:院子里的故乡

时间:2015-09-23 05:20来源:北京知青网作者:angelozh点击:927次
京西古村五里坨最早出现在明朝宛平县令撰写的《宛署杂记》中,它是京西门头沟到北京阜成门这条著名的驼铃古道上的一个热闹繁盛的村落,老舍的《骆驼祥子》在一开篇就提到了它的名字,祥子拉着骆驼一路进城,五里坨正是他经过的村子之一。几百年来,驼队、香客

 

 

 



      京西古村五里坨是京西门头沟到北京阜成门这条著名的驼铃古道上的一个热闹繁盛的村落,老舍的《骆驼祥子》在一开篇就提到了它的名字,祥子拉着骆驼一路进城,五里坨正是他经过的村子之一。几百年来,驼队、香客来往不绝,五里坨也成了著名的京西古村。


      时光流转,昔日的古村如今面临北京大规模的城市改造,村民们也盼望着能住上新楼,老百姓改善居住环境的需求和老民居所代表的人文历史的留存,这似乎是一对永远难以化解的矛盾,古村该拆还是该留?


      最终,范冬元用自己的方式解决了这个难题,也为古村改造提供了一个可供借鉴的范本。他为搬进高楼的京西古村的百姓们留下了一个可以触摸的乡愁安放地,那是一个“院子里的故乡”。
 

 


 

王家大院
 


京西古村留下的一份念想儿 
 
     

      40年前,在石景山区九中上学的范冬元还是个淘气的男孩,他最喜欢偷着拿出爸爸那台苏联老相机,往京西大山里跑,他四处拍摄古村、古庙、古道,古树、古井……历史的痕迹,古朴的景致,醇厚的民风让他对这个地方充满了感情。


      范冬元没想到,40年后,年过半百的他会再次拿起相机,行走在京西的古村古道间,细细拍下每一条街道,每一个院落,每间房子里的老物件……这一走就是8年。这一次,他的身份是石景山区五里坨9个古村拆迁改造工程的负责人,他惊诧于,天空和大地改变不了的东西,却被岁月改变了,他儿时看到的属于京西独有的文化历史遗迹正在快速消失,随着古村改造,难道这一切终将不留一丝痕迹吗?


      老百姓改善居住环境的需求和老民居所代表的人文历史的留存,这似乎是一对永远难以化解的矛盾,最终,范冬元用自己的方式解决了这个难题,也为古村改造提供了一个可供借鉴的范本。范冬元为搬进高楼的京西古村的百姓们留下了一个可以触摸的乡愁安放地,那是一个“院子里的故乡”。


用8年走遍古村每个角落


      京西古村五里坨最早出现在明朝宛平县令撰写的《宛署杂记》中,它是京西门头沟到北京阜成门这条著名的驼铃古道上的一个热闹繁盛的村落,老舍的《骆驼祥子》在一开篇就提到了它的名字,祥子拉着骆驼一路进城,五里坨正是他经过的村子之一。几百年来,驼队、香客来往不绝,五里坨也成了著名的京西古村。

 


 


      然而,今天的五里坨已经完全变了模样。一个夏日的微雨天,范冬元带我来到改造完成后的五里坨村,从车上一路看过去,干净宽阔的街道,一片片新盖的楼房,早已经和它的名字透露出的乡野气息相去甚远。可是,让人惊异的场景出现了,楼群中的空地上忽然冒出一大片古老的宅院,墙根下是留着百年磨痕的老碾盘和拴马石,墙外是遮天蔽日的老槐树,树下一群老人自娱自乐地吹拉弹唱……四周是高楼大厦的背景,这样的一幕让人恍若隔世。

 


 范冬元对老物件如数家珍


      “两座200年的四合院,5座150年的四合院,五里坨古村民居的精华,都在这里了!”范冬元的语气中带着自豪,这片地方在规划中本是绿地,但是范冬元硬是“死扛”住了各种压力,执意保留下了这一片古老的院落,并把它建成了“五里坨民俗陈列馆”。去年,舒乙先生为老屋题写“院子里的故乡”,这几个字精确地表达了村民们的乡愁和情感所系。


      说起老民居,范冬元指着门楼上的砖雕如数家珍:“五里坨老百姓的住宅,在京西最典型,你看这墙上的花砖,与北京城里的不同,城里花砖以龙和麒麟图案最多,有望子成龙、代代封侯之意,而我们这里雕刻的是喜鹊登枝,寓意喜上眉梢,点缀的是梅花、葡萄、牡丹、菊花纹饰,一片和谐温馨,田园风光。这才是京西文化的特点,没有一点官气,体现的是老百姓恬淡、安详的生活价值观。”


      这一片古村的所有老屋范冬元都无比熟悉,细微到影壁上的装饰,窗棂上的木雕,糊窗的花纸,他都一一拍照记录;每一户的家族历史、人事变迁他也都要找村民问个明白,做这件事他用了整整8年,照片拍了15万张。

 


 残留的院墙


      他充满感情地写下了古村考察的记录:“村民世代桑农、掘矿、贩石,诸峰众村脊连绵绵,林壑优美,远望蔚然深秀,水声潺潺,古刹、古木、古桥、古泉、古井藏于其中……”他正是据此做出了京西古村拆迁改造的整体规划,哪些东西值得保留,他已经了然于胸。


200年的四合院从山上“搬”到山下


      范冬元自己最得意的一个“创举”是把有200多年历史的钱家大院从山上原封不动地“搬”到了山下。当他第一次走进这座大院时,就惊讶于它保存的完好,居住者非常珍爱,古旧的门窗从未更换,连农家最寻常的鸡窝也没有垒,大门口写着“蹈和”两个大字,古朴雅致。


      为了这两个字,范冬元查了不少书,他一直查到《尚书》才找到出处,为“和谐”之意,他感慨地说:“千百年前的先辈们就提出了‘和谐’,被古村居民传为家训,这种文化的根不能在我们的手上断了。”可是钱家大院的地址在规划中要修建一条重要道路,似乎大院拆除的命运已经无法避免,钱家人心急如焚。


      范冬元心里无比纠结,拆迁负责人和京西文化爱好者这两个身份激烈地冲突起来,最终,他想出了一个“万全之策”,那就是原拆原建,把院子原样“搬”到山下。


      他找到了钱家的几位老人,诚恳地说:“现在你们都退休了,没有能力继续修缮,为了更好地保住房子,交给国家保护吧。房子可以平移到山下,建成博物馆,你们可以做义工随时回来,永远守护你们的家。”钱家老少最终被他的诚意打动了。


      整个平移工程是范冬元亲自指挥的,他让工人把每一块大梁、木料、柱石、砖雕、门窗都编上号,拆下来之后,又像搭积木一样,在山下原样搭了起来,修完之后,依然是原来古旧的模样,丝毫未变。


      “修旧如旧也是一种保护,我想做的是保留这些老房子本来的样子,保留村民生活的痕迹,这才是活生生的历史。”毕业于建工学院建筑专业的范冬元对古民居保护有他的自己的想法。

 


   钱家大院一角


      和范冬元一起走在钱家大院里,除了房梁上残存的编号字迹,完全找不到重建的痕迹。淡绿的有些褪色的门窗,被足印磨得凹凸不平的门前的条石,发黄的却依旧美丽的糊窗纸,墙根下装饰精美的透气孔……似乎静默在百年时光中,诉说着一代又一代人的故事。


      钱家大院终于留住了,在范冬元的努力下,另一处经典的京西大宅——王家大院也得以在原址保留。这是由5座四合院组成的民居群落,房屋就有60多间,主人清末从山西迁来北京,整体建筑带着山西大院的精美风格,青瓦覆盖、素面影壁、出檐窗饰,为五里坨地区仅见。古村改造前,王家大院已经成了杂乱不堪的大杂院,如今,范冬元本着“修旧如旧”的原则,恢复了它本来的模样。这几座大院连成一片,成为今天的“民俗陈列馆”。

 
  

从废品贩子手里抢下老物件


      走进“五里坨民俗陈列馆”,才发现老院子里里外外堆满了各种“宝贝”,林林总总,随意散落,大到几百斤重的石磨、石碾、饮马槽、拴马石,小到装饰精美的瓦当、带着裂纹的瓷碗、补袜子的压袜板,还有成堆的青瓦和砖雕,上百个各种样式的条凳,数十个门板,甚至村民家中的农具、竹筐、笸箩……这些都是范冬元在古村改造中收集抢救的各种老物件,它们也许算不上文物,可是范冬元却执意要留下它们,他觉得相比于老屋民宅,这些东西更是触手可及的“记忆和历史”。


      “当时真像打仗一样,拆迁工程一开始,成百的废品贩子蜂拥而来,我召集几个村民组成了一个‘文保队”,24小时值班,和他们拼时间,抢东西。“很多东西已经被收废品的拉到了收购站,他们又追回来,甚至花钱买回来。

 


从居民家中收集的旧水缸


      古村的一砖一瓦范冬元都不忍舍弃,指着院子外的空地上成堆的青瓦和条石,这些都是从老房子上拆下来的,他告诉我:“这种长条形的瓦是京西古民居独有的,建成的房屋特别结实,可以抵御大风,石料直接取材于京西山中的页岩。”


      范冬元经常自己到拆迁的废墟中转悠,在破砖乱瓦里拾捡回不少瓦当、屏风,有一次他把一个老井架弄回来,他说:“咱们地区,地下水质好,但很深,普通的辘轳打不出来,老百姓发明了滑车井,历史可悠久了。将来加个轮子,留只水桶,大树下,让小孩子拉着玩,也好知道以前的历史。”


      范冬元把一片木制的隔扇从废品堆里扒出来的时候,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他用牙刷和洗涤灵一点儿一点儿刷出来,隔扇上梅花盛开,喜鹊欢叫,做工精细、线条优美,“尽管是老柴木,不很贵气,但120年不变形,像这样的梅花隔扇,五里坨20多家都有,不金贵,但能直观反映地方民俗特点。”


      知道范冬元在收集这些东西后,不少村民主动把家中的旧家具和老物件给他送来,拆迁搬进楼房之后,这些东西没地方放却又舍不得丢,范冬元就成了村民最信任的“保管员”,只因他的一句承诺:“东西永远是你的,我帮你看着。”他给每个送来的物件都做了标签,谁家的都标注上,算是捐献给民俗馆的,他对村民说:“什么时候都能看,要是舍不得,什么时候都能拿走。”

 

 这些门牌上写的地址已经消失


      “不是我非要留,老百姓想留不知道留在哪儿,那是一代代人的血和汗,搬楼上后没地方搁,所以我想开辟个地方,把东西搁这儿,乡里乡亲永远可以回来看,有的老人看着老物件直哭。他们没想到我们花费这么多心血帮他们保留下来,搜集这些东西费时、费力、费心,但我觉得值。”


      如今,民俗馆已经收集了老家具300多件,老物件1000多个,老照片资料10万多件。范冬元一个屋子一个屋子带着我看,给我讲述这些老物件的名称、用途、典故,一部京西农村的社会生活史从他的讲述中慢慢浮现:就在几十年前,村民还在用织布机纺纱织布,水车和犁铧为工具的农耕生活已经延续千年;即使是贫苦人家,屋子里也生着暖炕抵御山里的寒风,一家人坐在火炕上自己压玉米饸饹,其乐融融;殷实人家嫁闺女,最后一件嫁妆必是一个两人抬的大食盒,里面能放下一桌酒席……“日常生活最终成了一种习惯,积年累月的习惯就成了一个地区的文化。”范冬元说,他收集老物件,是因为不想延续数百年的京西文化从此断绝。


      民俗馆有一间屋子里放的全都是红色的门牌号,密密麻麻几百个,都是老房拆迁后保留下来的,不仅有五里坨,还有附近其他村子,甚至还有门头沟的拆迁村民送来的。这些村落、街道、小巷和地址现在已经都不存在了,这些门牌却记录下人们寻常生活中的喜怒哀乐,留下生命的印记。


一个村民随时可以回来的家


      建立民俗陈列馆,范冬元最初只是想给老物件找个存放的地方,他没想到,在村民心中,这里的精神意义远大于它的实际作用。


      83岁的老村长陈昔岐每天都要来这里,摸摸老槐树,看看老井台,用拐杖敲打几下老石墙。眼前是石头碾子四合院,老人耳边依稀响起烽烟古道上远远近近的驼铃声,他喃喃自语:“几辈子焐热的地方,不能凉喽啊……”


      村民的新生活在高楼上开始了,而悠远的记忆在这里得以延绵。老邻居们会经常来此聚集,见面聊天,有人来这里的图书室看书,有人来摸摸自家的老家具;四合院的门上都贴了对联,是村民陈景岩写的,他会经常过来瞧瞧这里还需要什么;原住老村西街34号的朴淑琴大妈,在老梳妆台前回忆起年轻时光;家里老人去世了,小辈会郑重地端着老人的骨灰盒来院子里转上一圈……这里,成了村民们随时可以回来的家。

 


      如果说老屋和老物件记载的是京西物质文化遗产,这些老村民则传承着京西的“非遗”。刘玉兴老人是石景山区太平鼓的传人,每周她都要来几次“大院”,和姐妹们凑在一起,今天敲太平,明天打腰鼓,后天舞扇儿。胡安振大爷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和一群老哥们聚集在古槐树下,吹拉弹唱,自娱自乐,他的绝活是童谣段子知道的最多,村里没有能唱得过他的,走高跷,跑驴儿这些京西特色的民俗玩意儿在大院里更是随处可见……村民中的各色玩家们,组建起了十几个艺术团队,歌声、锣鼓声,欢乐的说笑声,在大槐树下幸福荡漾着。

 

村民们在大院里自娱自乐
 


      范冬元手下昔日的“文保队”如今又干起了抢救“非遗”和收集老照片老故事的活儿,“想方设法留住百姓的老物件儿、留住乡亲们的念想儿,留住这些有形的无形的历史文化,就是留住了人们的精神家园。”虽然长达10余年之久的京西古村拆迁改造工程已经结束,但是范冬元还是会经常回到这里,他喜欢听村民们亲热地称呼他“老范”,和他拉家常,他还在精心规划着民俗陈列馆,让它的藏品更加丰富,他所做的一切早已超越了一个政府官员的职责。


     “无关身份和职位,做这些,是出于一个老北京人的情感吧!”古槐树下,范冬元微笑着说。  


     刘航/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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