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纪实 二十二
朋友特爱开玩笑,有时每天不跟你开几个玩笑,他就觉得生活变得毫无情趣,活的没意思;朋友的知识面非常广泛,随便一个不起眼的小事,到了他的嘴边马上就能变成一件大事。他有本事把死马当活马来驾驭,他能把生活中没有的事说的活灵活现,让你不信也得信。他的父母说他是玩笑天才,一辈子都会把人哄得热乎乎的;他的老师说他是玩笑鬼才,这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可以让人听了笑话而再也记不起来谁还能说过这样的笑话;他的朋友们说他是玩笑一生,他从不寂寞、也不发愁,每天都是满脸的笑容.他的玩笑开得恰到好处,从不拿人尤其拿朋友开无聊的玩笑,他对朋友的真挚和热情,在他的嘴边和言行中能经常体会到,他是表里如一的人,说到做到,从不去做违心的事,他所在的圈子里,每天都是笑声一片,不用问一定是朋友开得头,要不就是朋友的点睛之笔。 朋友跟俺说,自从有了“愚人节”,他就想痛痛快快地愚一次,最好能把自己愚一次,哪怕一辈子就愚一次也行,俺知道朋友是肯定能够心想事成的.果不其然,昨天赶上一年一度的“愚人节”,朋友所在的大厦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朋友打来一个电话给俺,说是他们那个大厦着火了.俺当时就笑出来了,“老兄,今天是愚人节,你又拿俺打岔吧”.他在那边急鼻子急眼地说:“哥们!俺可没骗你!你听!”电话那边传出一阵阵警铃声、刺耳的警报声,还有人在督促人们赶快顺着楼梯疏散的声音,非常混乱;但俺还是不信,俺还是以为是朋友故意导演的一出“闹剧”,因为平时朋友最爱搞这手,搞的狼真来了,也没有人信了,俺当时就是这样想的,而且还认为愚人节中开这样的玩笑有点过了吧!朋友说:“满楼里现在都是烟雾了,俺要从16层跑下去了,电梯都停了......”,电话没有挂断,听得出人们全跑出去了,俺习惯性地往窗外朋友所在的那个大厦望去,还真好像有点烟雾升起,街面不时有救火车急速驶过,俺有点信了,但俺还是觉得太蹊跷了,怎么就会在愚人节这快要到尾声的时候,被朋友愚一次啊?俺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俺心里老是觉得是场“演习”,太逼真了! 后来过了半个钟点,朋友打来手机,告知一切平安,只是楼外施工的工地电焊引着了可燃物,下午的大风又把烟雾吹进了临近的建筑所导致的事故.俺说“老兄!你怎样?还快乐吗?”朋友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俺:“哥们!您别再开俺的玩笑了,电梯还没有恢复,俺正在爬楼呐!16层!哥们!咱们拜拜吧!”俺听出来,朋友嘴上这样说,但他心里一定很满意赶上一次愚人节中的“真闹剧”。
朋友纪实 二十三
朋友中有一位至今让俺难以忘怀,他是一位大学毕业后返回家乡的农村乡办企业的技术员,他给俺留下的印象不光是山里人的朴实无华,兢兢业业的实干作风,主要是在他人生中遇到的一次坎坷。 记得当年,市科委要求各科研单位、院校、国营企业单位要科技支农,俺们也组成了许多小分队,抽调了各专业的业务骨干,就像去贵州贫困地区扶贫支教人员一样,到各自承包的远郊区县去作支农调研和科普宣传. 俺所在的那个小分队走到一处叫“靠山集”的地方,小村子坐落在两山之间沟豁里,一条省级公路蜿蜒通过村子,村子里看不到一块像样的平地,满山是石头,沟里到处是山洪冲下来的巨石,村里在仅有的一块靠公路的平地上盖了一溜的平房,东头几间是村里的敬老院,西头的通间是一家尚未正式开工的工厂.据说这家工厂就是县政府对外吹牛吹破天的“大金娃娃”,是经市经委科委推荐的乡镇企业示范单位,从当时很拮据的县财政拨款外加上银行的低息贷款,花上百万元到欧洲买回一套很先进的生产蓄电瓶隔板的自动化设备,从一端进料,另一端出成品,中间没有一道人工的工序。整个生产线只需两三个工人上上料、点点机油、看看仪表就行了.这套设备,不要说山里人了,就是俺们这些在大研究所、大企业里吃过洋面包的人来说都是从来也没见过,据说当时全国农村一共进了三套,全趴窝在那不能用.俺们到了靠山集,村干部对俺们这些城里来的技术人员都是一个非常不信任的眼光,在他们看来,洋玩意谁也折腾不了。 俺前面说的那位农村技术员见了俺们跟村干部可不一样,他就像见了救命恩人一样,他背着村干部说出了他的心里话:俺们让城里那帮当官的给骗了!俺们全村人指望贷款买点有用的东西,让村里人早日发财致富,没想到买回来一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朋友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俺们问他:你不是跟着去欧洲学了一次吗?咋就使不动这设备呢?是不是有什么关键的技术没让你们掌握吗?朋友非常实诚地说,俺是人家大鼻子手把手教的,不会错!再说人家大鼻子也是工人阶级,咋能骗俺这个同盟军呢!俺们说,那套操作说明书你都看懂了吗?朋友从自己的木箱里取出那一厚摞外文说明书给俺们看,还有他的笔记本.从他的笔记中,俺看到一位农村技术员的人生态度和职业道德是多么令俺感到钦佩和震撼,他出国没有忘记父老乡亲的教诲和嘱托,在异国他乡他没有下过一次饭馆,也没有去逛过市场,他把有限的生活费用全用在学习上,生怕漏过一个微小的操作细节,教他的“工人阶级”师傅把自己平生的本事甚至是故障排除窍门全部教给了他.后来在安装调试阶段,厂方还把那位“工人阶级”师傅作为代表派到中国来协助办理移交仪式。 据朋友说,开工那天,小山沟里挤满了市里、县里、乡里、村里的人,到处是彩旗飘扬,歌舞升平,好像从那天开始,靠山集就要走上金光大道,村里的老少爷们都要告别穷苦的日子了。外国人走了不久,所有的东西一下子就全不灵了,村里人每天赶着毛驴走过公路时,总是自觉不自觉要停下来,往西头看看工厂是否恢复生机了。 俺们小分队的同事们一下子就感到了肩头上的重量,也感到山里的民风压的大家有点喘不过气来,尤其是看到山里的疑惑的眼光,俺们都不禁低下了头.俺们在短短的几天里把那些“天书”又重新翻译、校对了一边.为了慎重起见,还从所里又调了一批工程师来参战,最后确定了故障原因,当机器重新开动起来,厂房里又传出久久难以听到的笑声、歌声的时候,整个小山村也跟着放起了过节的鞭炮。 俺们要回城了,朋友在告别的宴席上拿着当地出的烧锅子,再次哭了起来,俺们问他:又哭啥?应当高兴啊!朋友说,只有到了今天,他才想到了明天,他说,俺们出了合格的产品,可国内谁能要呢?有谁知道俺这个产品呢?是的,朋友的话让俺们小分队的全体一路上都在久久地思考着,心情也久久地没有平静下来。
朋友纪实 二十四
俺如果说,俺有一个朋友是“捡来的”,您准不信,请听俺慢慢给您道来,这个朋友还是个“女孩子”,比俺还小两轮。 当时俺到所里人事部门办事,在楼门口看到一个哭啼啼的女大学生,俺一问,赶情人家是刚分到所里的,可是她的那个岗位让一个走后门的秃小子捷足先登给占了,弄的她带着自己的行李无处可去;俺问清了她的专业,原来正是俺所在研究室所需要的腐蚀防护专业,俺拿过她的档案袋说,别哭了,那你跟俺走吧。俺到人事部说明把俺们室空着的那个名额就给她吧。后来俺用自己的单身宿舍先借给她住了一宿,第二天再带她去了工作岗位。 女孩子出落的一表人才,高高的个子,长长的头发,鼻子上架着一副当时不多见的鱼尾秀郎镜,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典型的哈尔滨姑娘,如果穿上白大褂,人家准以为她是个大夫。女孩子是吉大化学系毕业的,打小就没离开过东北那噶哒,见着组里的同事们还真是有点腼腆,好在有俺在,经常要帮她打打场子、解解围子,生活上更是关心多多. 要说女孩子就是讨人喜欢,室里男女老少对女孩子的到来都有一种非常亲近的感觉,架不住女孩子嘴也甜,逢人就叫人家“大叔”、“大婶”,碰到跟自己年龄相仿的总是“哥”啊,“姐”啊地称谓半天,搞得大家真有点招架不住不了,就有那个闲话溜出来说到俺的耳朵里了,说是“你咋搞了一个花瓶来摆着?她有啥本事能在研究室里混啊?”。俺权当是耳旁风,听听就过去了,没有当回事;可是谁知这话不知怎样就溜到女孩子的耳朵里了,这下可是出了大问题了.女孩子又哭了,哭得惨兮兮的. 俺知道她一定是有难言之苦才这样的,俺找她谈谈吧!谁知女孩子张嘴就打开了天窗:“叔!给俺个课题吧!俺行!”俺劝她别跟那些闲话较劲,先熟悉一下环境和工作再说,女孩子非常诚恳地说:“叔!您在俺困难的时候,拉了俺一把,给俺一口饭吃,俺特感激您,俺得为您也是为俺自己争口气,您看行不?” 俺为女孩子的话感染了,俺知道东北女孩子的豪爽劲,就说喝酒吧也能赛过老爷们,敢说敢干;俺在题目组的攻关课题里给女孩子找了一个差事,可干可不干,干出来可以解决很大问题,干不出来也不会影响大局,因为是个实验性的数据方案论证,大家都没有当回事。可是实验室里的灯从早到晚都亮着,大家看到女孩子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穿着白大褂,每天猫在实验室的一角,默默地在那里测算着数据。 当时实验室里来了许多国外进口的实验仪器,像气相色谱仪、液相色谱仪,资料都是原文的堆在那里,不是不需要,而是没有人能翻译过来。所里资料室的翻译不够用,资料没有人看得懂,自然就把仪器闲置在那里。也不知道从啥时开始的,那些堆积如山的外文资料日渐减少,在大家眼前摆出的是一份份隽秀汉字誊写的仪器使用说明书。大家把这些喜讯传到办公室里,传到俺的耳朵里,那种赞美声、夸奖声全是指着女孩子身上,不知是谁向所里给女孩子请功,要破格提拔女孩子;俺问大家,还有谁会说人家是“花瓶”吗?大家听了都笑了,大家指着女孩子说:“她就是俺们心中的大花瓶!” 当年大家对女孩子的到来,各有各的说法,有一种说法代表了多数中年人的看法,那就是她呆不长,还真是的,她在所里工作还不到两年光景,就申请出国到加拿大她那个男朋友那里去了。由于她男朋友是学生化专业的,自己在国外留学期间搞出几项专利,被当地跨国企业聘用了,他所提出的专利转让的首要条件,就是把他女朋友移民到那里去,女孩子的出国手续办的相当快,这在当时都是数得着的。
女孩子终于离开了俺们大家,但她始终没有忘记俺们这些曾经在她困难时给以关怀和帮助过的人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