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缘—心中的洛家河

      洛家河，我心中的洛家河，它被我深深地珍藏在自己的心里，在一段时期内曾是我朝思暮想、百般思念的地方，在那里我渡过了人生最宝贵的时光。就人的成长阶段来说，我们的童年和我们青春的美好年华，这两个阶段对人生来说具有特殊、重要和不可替代的位置，尽管她是相对的短暂，但对整个人生来说，如花争艳、似水流年、往往给人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在人的一生中对她都难以忘怀。
    我青春中最重要的时光是在洛家河渡过的，在那片土地上她展现了我们的青春，它成为我人生中最重要的地方，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转折点。作为知青的一员是历史做出了这样的安排，个人在历史的面前，就不会有个人再选择的活动空间，（极个别人除外）就个人来说面对历史，就不可能跳出这客观的大圈，而置身事外，我非常尊重这一历史的决定，并愉快地接受了这种历史性的安排。在这种安排之下，把自己与洛家河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有了骨与肉般的关联，并产生了血与肉般的情感，洛家河是我成长的摇篮，是我意往情深的地方，在那里我改变了自己，真正受到了再教育。洛家河从地图上也许都无法查到，几十户人家，百十来口人，偏远闭塞的一个小小的山村，对我却构成了一个社会的大课堂，在这个小小的天地中，使我认识和学习了各种各样的事物，从中懂得了许许多多人生的大道理。在未到洛家河之前，我在各方面都差的很远，与其他人相比有着很大的差距，在这里使我受到了启蒙式的教育、开始了教育、觉悟、培育、长大的转变过程，正如我之后为自己做出的评价：近朱则赤、近墨则黑，为此使我产生了深深的感激之情，尤其我在离开洛家河之后，这种认知更为明确，与之相伴随的便是对洛家河的怀念，一种深深的怀念，发自内心最真挚的想念，这种思念之情曾长期伴随着我，并深深地触动着自己的神精。
    但我在未离开洛家河之时却并没有这种感受，而其中的一些想法和思想还是偏激和狭隘的。“人真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在现实生活中，曾多少次听到这样的感叹，对于这种感叹我也曾深深的体会到，那就是在我离开洛家河之后，转到父母的五七干校，在那一段时期内所发生的感受，对于象我这种头脑简单，易冲动的人来说，这种感受也许就更加深刻，更加强烈一些。在这种感受中千变万化归聚到一点，就是对洛家河的深深的怀念。对这种感受进行分析，其实说奇怪也并无奇怪之处，人毕竟是有思想有感情的，当你身临其境时，不会有太强烈的感受，一旦你脱离了那个环境，如同失去了它，再无法挽回时，对其进行认真的思考，做出最公证的评价，人就会有感而发，怪自己当时为什么认识不到，不能正确的对待，不能珍惜当时的一切。这也是许多人包括自己在内，人在认识上的一个通病，一种弱点，没有把握好自己的思维，使自己的思维处在一种顺其自然，自由发展的盲目状态，不愿过多的深入的去考察和认识事物，这之中也包含了个人的个性、也是一种惰性，一种低层次的存在决定意识，没有从发展的角度去看。正是由于这种弱点的存在，象类似的这样的感受和感叹在现实生活中有着很多的表现，如同家庭中的争吵，发展到家庭的破裂，以至于产生了悔恨的事例。从这种分析上看，我对于洛家河的思念也具有矛盾的一面，但在矛盾之中她含有着悔恨的成份。
    在我刚离开洛家河时自己被渴望的心情所笼罩着，因为我曾到过这里，对于五七干校的集体生活，很有感触，在这里有电、有广播、电影、图书馆、食堂、各种组织活动丰富多彩及各种各样的机械设备，大集体的生活方式更吸引人，与洛家河相比有着天地之别，更何况父母也在这里，又增添了一份亲情。在来到五七干校后，由于新的变化，自己处在兴奋之中，当这种欣喜感慢慢减退之后，自己开始了重新审视过去的一切，对于洛家河开始有了新的认识，有了一种在洛家河时所感受不到的感受，从这种感受中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怀念，一种珍贵和惋惜的情感油然而生，一种失去的伤感又重新笼罩着自己的心。
    处在这种心情之下于是便有了前面的感叹，但我的感叹中更多是怀念，而不具有太多的悔恨成份，因为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的，我认为它非常的适合于我。在五七干校期间，我留意观察了一些直接随父母到五七干校来的小青年，虽然我们同为小五七战士，当然我要比他们大上两三岁，但在吃苦方面，要远远的胜出一筹，这胜出的部分在这里是无法得到的，它是洛家河带给我的。在这里我们毕竟是小五七战士，父或母也在身边，对小五七战士而言，这里更象一个大幼儿园，在父母间接的庇护下，人也许永远的无法长大。人、生活和成长的环境过于完美，反倒是一种残缺，成为一种缺陷，使人无法得到更好的锻炼，就像在温室中，用培育花朵的方法培育着小树，温室中的小树到了大自然的风雨中将如何的去经受那种暴风雨的洗礼？一种痛楚的磨练也许在等待着这些小五七战士。对比之下自己多了一种自豪感，自己清楚的知道这种自豪感来源于洛家河，于是对洛家河的认知也更为的清晰。
    洛家河的景象总是一幕幕展现在自己的脑海里。群山环绕、一座座紧密相连的黄土高坡，弯曲狭长的川谷，沿着崎岖不平的小路，沿着小河边追溯着那浅浅的溪水，慢慢地追寻着溪水的源头，就能使人寻觅到洛家河那熟悉而宁静的小山村。在过去的时光中曾有多少次离开洛家河，当我再返回时，远远见到那朦胧的轮廓，便有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如今已离开了那里，身处异地它乡，但那种曾有过的亲切感却变的更加强烈，因为那里曾是我的家，是我青春时，在情感上的营寨！一排排熟悉的窖洞，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纯朴善良而充满关爱的老乡，尽管缺少热情的言语，但多少次他们呈献给我们精心烹饪的饭食，真心地邀请我们去家中做客，从美食中更加感受到了，他们那颗善良纯朴的心，同时也温暖了自己那颗刚刚萌发出情感的心。手足之情、息息相关、同甘共苦的知青同伴，一张张更加熟悉的面孔，爽朗的欢声笑语，又曾多少次浮现在自己的眼前，那过的一切都变成了美好，成为了一种最美好的记忆，在这种美好的回忆里，使内心充满了阳光，使自己感受到了一种充实，它变成了一种精神力量，鼓舞着自己、推动着自己，进入那人生的新世界。
    在这种精神力量的推动下，在河南全总五七干校的生活更充满着活力，有着充实的感受。在那里自己进入了干校的修造厂，成为了一名钳工。那里的工人师傅都曾是过去上过报纸的全国劳动模范，在技术上都有着很高的造诣，在他们的带领下为干校制造了水稻插秧机，联合收割机，C16车床，取得了很大的业绩，在师付师傅们的精心培养下，对于车工、焊工、锻工、零件图总装图都有所掌握。由于插队时打窖的锻炼，双臂粗壮有力，在锻造中我成为了不可缺少的主力，我从不疲倦，在大锤的舞动中往往能争取到最短的时间。
    联合收割机是由我们修造厂自己制造的，自己在师傅的带领下参予了钳工大部分的工作。共制造了两台联合收割机、在它的试割中，自己主动承担了最重最脏的卸包工作、一台收割机工作时需要两个人，一个驾驶员，一个操作手，操作手的工作空间很小，负责在两个出稻口分别装好两条麻袋，一旦一条装满要马上将开关转向另一条，将这条装满的麻袋，迅速扎好并在不停车的情况下将其拖到地下，在跳上车继续下一个环节，在操做时必须有足够的力气要拖的动百十来斤的麻袋，并要腿脚灵活能跳上跳下，这对我来说都是小事一桩，主要就是太脏，几条麻袋拖下去已是满脸的尘土，厚厚的一层，都不敢用手去抹，甚至会造成视线不清，在后来从事这项工作的人把头包了一个严严实实并配上了眼镜，但当时我一点也不在意，反而很自豪，如同战士上战场一样，那能有那么多的顾虑，因为一台收割机的工作效率可以顶上两三个连的人力，它让我为此振奋。但这之中发生了一次意外、令我终生不忘，因为临时调试摘去了主动轮的防护罩，上车时不轻意间握住了四连装的皮带，手立刻被卷入，在这关健的瞬间，由于条件反射我马上发出了高八度的大喊：“手”！喊声盖过了机器的轰鸣，驾驶员立即踩下了离合器，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在及时刹车时重力大于惯性，使得皮带轮向后退转了几度才使得己被卷入的手指死里逃生，尽管从手指的破处可见清晰的白骨，但骨未断手指保住了，在过后手指有着巨大的疼痛，但我依然乐观，我庆幸自已：我再一次受到了老天的关爱。
    尽管在干校的生活是充实的，但对洛家河的怀念之心却不曾有丝毫的减弱，在这种怀念中同时，也浸透着自己的忏悔。个人的饮食习惯我从不吃肥肉，即便是几个月才能吃到一次肉，肥肉也要舍去，为此我觉得自己很亏，在洛家河时便找了一个独处的老乡，曾多少次，晚上悄悄去他那里为自己改善生活，每次都是半斤油炒二十个鸡蛋，满满的两大碗、风卷残云、狼吞虎咽后马上回到自己的驻地，象没事人一样，如今回想起这种吃法令我感慨，虽然花的是自己的钱，但对这种行为仍感到了羞愧，在这之中总有自私的一面。再联想到在当时发生的一些事情，自己对一些人，孩子般的斗气绊嘴，生活中的琐碎也曾斤斤计较，更是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同伴，对不起大家，有愧于洛家河。在干校我入了团，但在离开洛家河时，在这个向题上自己还想不开，心中有所不满，但对洛家河有了正确的认知之后，这种埋怨消失了，它反而变成了动力，推动自己向前看，在这之后加入了团组织，在入团之后对于过去的埋怨，又有了愧疚、自责的感受，并且推动着自己开始向下一个目标努力。
    对洛家河的怀念及心中的感受，长期缠绕着自己，在人青春的年代里，当换了一个环境，会在心中掀起阵阵的涟渏，人都从青春中渡过，那种涟渏是献给青春的赞歌，是对青春的赞叹。在当时真想找到洛家河的同伴进行述说，但却苦于无法实现。无法排解的情绪，只能深深地埋藏在自己的心里，如同当地的池塘在雨水不断的聚集中，它在涨高膨胀。时逢见到有人休假，回北京探亲，自己也萌发了一个念头，也想请个假，回洛家河看看，但在三思之后我又否定了自己。自己回去看什么：那里的山、那里的水、那一排排的窖洞、那些老乡、还是自己的知青战友？在交叉凌乱的思绪中，经过一道道的梳理，终于有了清晰的头绪。在我离开洛家河之际已开始了大批的招工，在这之前，在我们的集体中已走了一些人，现已时过境迁，队里的知青不知还剩下了谁？我心中真正最挂念的是他们，他们的去向及前途。我真正回到了那里，如果大家都已经被分配，只是见到了旧时居住的窖洞，即兴奋同时也是一种新的遗憾，会使自己产生新的伤感，但如果见到了仍在洛家河而已是孤怜怜的同伴，我又将如何的面对？安慰！安慰的做法能否排解他那颗己是孤单和凌乱的心？最后的他已受到了最大的摧残和磨难。
    我开始感到了一种痛楚和伤感。在我看来，在我们洛家河知青这个大家庭中谁能做到最后一个或最后一批离去的，谁将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是最坚强的人。因为在我看来那最后的考验是一种煎熬、是一种折磨，意志稍稍软弱些的人，是承受不起的。当初我选择了离开，就是一种预防式的逃脱，担心成为最后的留守者，去经受那最后的考验，我从不自信我会承受得住，在最后的考验中我会被击垮的。所以在思念洛家河的同时，我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并在自己的心中，最真心实意地敬重那最后一批离去的同伴。
    当我的思念聚集到了饱和的程度，在一天的傍晚，任由思绪领引着我，走出了五七干校的领地，在思念的驱使下，不由自主地漫步到了田野间，站在了最高处，面向着洛家河的方向，向着空旷的原野述说了自己的心灵：自己当时虔诚地想，如果这个世间真有神、真有灵、我洛家河的战友一定会听到我心灵的声音：洛家河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就在自己的胸间，包括那些老乡与窖洞，在我们的窖洞中不但有战友的声音与气息，还有自己挥洒下的血泡与汗水，但相比之下，这些又渺小了许多，真正博大的是，洛家河的知青集体：她永远跳动在自己的心中！               
    在那一张张熟悉与真挚的面孔中，从那爽朗的欢声笑语中，及幽默的趣语间、让人感受到了亲切与暖温，仿佛又把人带回了，那美好的时光，那才是我真正的至爱，是我最关心、最想念的地方，我心中的洛家河原来就是我们的知青集体！同甘共苦、朝夕相处、凝聚了多少情意，我万分怀念那一个人都不曾缼少的美好的时光，尽管当时的条件极其艰难，在生活中和劳动中大家都曾吃了不少的苦，但每一个人都在，它是一个完整的集体，尽管是半松散的集体生活，生活苦，但现在看来它的苦中有着甜！甜的表现就是乐，是集体生活产生的快乐，她在我的青春中留下了最强的记忆！我们的集体和这种快乐，她是自己的精神支柱，支持着我在洛家河奋斗下去，我曾想过如果这个集体不散，我会陪着它一直走下去，到永远！但事物的发展是它必然的规律，是无法阻止的，我们每一个人必将走入自己的新世界。看到集体日益的缩小，我心中的精神支柱也要倒下了，于是借干校之机，进行了“选择”，我不但不悔，反而满意自己的选择，因为在这个阶段尽管这个集体已少了几人，但相对而言，仍是完整的、是“健康”的，我在这个时期离去，会减少一个名额，留给别人更多一些空间，在健康的情况下离去，（也许我的担心是多余的），这个集体将给自己留下一个最美好的记忆，给自己又增添了一个歌颂它的理由。自己站在那里，为自己所关爱的同伴，为那个美好的集体送上了默默的祝福，祝福我心目中的落家河能够健健康康、如同电影和小说中所描述的都有着美好的结局，祝福我的知青战友都能得到自己满意的选择，在几千里之外用我的心，为我心中的洛家河、为我的战友送上了我最衷心的祝福，愿他（她）们能够感受到。我的心在倾诉自己的思绪后，也轻松了许多，打消了回去的念头，于是转回头去，向着干校的方向，自己已选择的人生之路，以平和的心态，继续在那条崎岖的小路上，默默地向前迈出每一步。
    我心中的洛家河、那美好的集体、令我充满自豪感的集体，如同一种最宝贵的财富被珍藏在自己的心里，我坚信：美好的集体是今生的缘分，今生缘、终将还有缘、它日必能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