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我好饿。 男:再坐一会,等回到工棚我还有两个馒头都给你吃。 女:可是,可是我现在真的好饿。 男:再坚持一会咱们就走。
这一幕是真实的,是逐日在公园散步时遇到的。 面对这对年轻的恋人,逐日的心里也酸溜溜的,他的手往兜里掏了好几次,但始终没有拿出钱来,他怕伤了小伙子的自尊心。 逐日心里有些茫然,同时也想起了自己的一段往事。
那是在下乡的岁月,逐日也在热恋。 那时候,兵团战士穿的都是清一色的国防绿,大头鞋。但是美的心灵是永远锁不住的,曾几何时,一股穿黑皮靴的时髦风在青年当中悄悄的兴起,要是谁的国防绿下面有一双乌黑湛亮的牛皮靴,那可是鹤立鸡群啦。逐日的心里也在痒痒,悄悄的盘算起靴子来:先给女友弄一双,然后自己再来一双,美死啦。 可是钱那?一个月工资三十二元,伙食费就二十五元,剩下的抽点烟,买点洗涑用品,能对付到月底就烧高香啦。可一双矮腰儿的皮靴就得三十二元,不吃不喝才刚好。怎麽办才好哪?逐日心里画圈啦。但靴子死活是要买的,好让女友在朋友面前也昂首风光一番。
一番苦思冥想之后,逐日最后决定拿自己的肚子开刀,每个月的伙食费压缩到十五元,每天只开销五角钱。早上来点咸菜,一碗大馇粥。中午一碗菜,两个馒头。晚上还是咸菜,一碗大馇粥。三个月下来正好一双矮腰儿的靴子(我们叫靴头)。干活累了饿了怎麽办:对不起,只好偷懒啦,实在不行就装上两天病号,吃不下饭。 说干就干,逐日开始付诸行动。但是,说事容易办事难,为了靴子每天在饥饿中煎熬,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特别是开车的时候,车身不住的颠簸,一碗大馇粥不到一个时辰就踪影皆无了,经常眼冒金星,开车直跑堑。好在逐日有徒弟,饿得坚持不住的时候,就让徒弟开车,自己找个草垛钻进去大睡。实在饿急了,拖拉机的排气管子就成了逐日的救星,他谎称自己爱吃烤土豆,叫徒弟从家拿点土豆来,徒弟也是个实在人,一次就能拿半面袋子。逐日用铁丝把土豆穿起来插到排气管子里,低档大油门跑上千八儿米,一锅黄澄澄、油汪汪的烤土豆就熟了。逐日敢保证,那是他吃到的全世界最好的食品,到现在回味起来仍然是‘香飘万里’。这也许就是苦中有乐吧? 三个月后,胜利终于到来啦。心花怒放的逐日没有把这事告诉女友,而是把钱交给了一个回省城探家的朋友,托他把钱交给一个已经返城的朋友,目的是多跑几家商店买双象样的女靴,好给女友一个大的惊喜。办完这一切后,逐日就在焦急的期盼中等待那双漂亮靴子的到来。可是一个月过去了,却是杳无音信,急不可耐的逐日提笔给省城的朋友写了封信,追问情由,措词很恳切。半个月后朋友回信了,很客气,靴子他一定挑好款式的买,但钱没收到。逐日眼睛都长长啦,直冒蓝烟。见鬼啦!!!气死我啦!!!他二话没说,当天就徒步跑了二十多里地,来到捎钱朋友的连队。 气哼哼的质问:为什麽钱没捎到,话也没捎到。 朋友满脸愧疚:不好意思,钱叫我花了,我给我对像买毛线了,她连件像样的毛衣也没有,钱我会还你的,实在对不起。逐日两眼发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个混小子为了讨好自己的女友居然失信于朋友,可恨!逐日发了半天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饿了三个月,却叫这小子捡了个现成的,可见热恋中犯浑,不计后果的不止我逐日一个。逐日开始大骂啦:‘没关系的,钱就不用还啦,我跑了二十多里地,又累又饿,今天就不回去啦,给口饭吃吧’。说完话,逐日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居然送了个顺水人情,天 知道是怎麽回事。朋友也愕然,随后就是云消雾散,他快高兴死啦,拉起逐日就往小卖部跑。 酒足饭饱之后,他们躺在火热的炕上聊了一夜。谈刚来时的感受及将来的打算。谈热恋时的浪漫及犯浑。谈人生的快乐给郁闷。谈宏伟的事业及远大志向。第二天早上得出了结论: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回省城去,即使是回去扫大街淘厕所也干。 逐日又回到自己的连队,躺在炕上,眼望天棚,手放在肚子上:‘老兄啊老兄,又得委屈你啦,等靴子买到手,我一定好好的犒劳犒劳你’。新的一轮饥饿大战又开始了。
三个月后,逐日的脸变成了菜黄色,人瘦了一圈,但买卖靴子的钱终于有了。这次他没有惊动任何人,自己搭车跑到距连队百五十里以外的大城镇,亲自挑选了一双当时还算款式新颖,又黑又亮的女靴。 当靴子呈现在女友面前时,一朵灿烂的粉红色的牡丹花开啦,晶莹的泪花,甘甜的滋润着逐日那饥饿了半年多的肚子。 好多年过去啦,几经沧桑,搬了好多次家,但老伴一直保存着那双浪漫的靴子。 当逐日从回忆中醒来,那对恋人已经不见啦,大概是回工棚吃馒头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