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理解
黄 帅
有一位名叫木下彰的目本长者,幼年过着比当年的阿信还要赤贫的生活,睡铁板,盖草席,填不饱肚子,他如今已成了一名热衷于中日友好的企业家。
木下先生的年收入一亿几千万日元.可谓巨富,请客时多不看菜谱,只说“要最贵的”。
他很喜欢同中国人谈天说地,聊家常。一次,我跟他谈起了北京的父母。
母亲年轻的时候,膝盖的半月板做过手术,手术后过了一段时间的双拐生活。直到现在父亲还在向我和妹妹揭母亲的老底说:那个时候,你妈妈回家时,如果爸爸不在家,不能背她上楼,就会掉眼泪。
后来,母亲脱去了双拐,但是从此腿便对气候敏感起来,简直可以做天气预报。母亲腿疼,必是阴雨天;母亲腿不疼.必是艳阳天。
母亲的工作单位中国科学院微生物研究所,位于北京市中关村的北面。而我家住在中关村的南面,在全家四口人当中,母亲离家最远。但是去研究所食堂买馒头,到菜市场买菜都由母亲一个人承担着。我当时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去帮帮母亲?甚至母亲累了一天提着重重的菜兜回来以后,我也没有让母亲好好休息过。我常常是在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时才装模作样地打开书本。母亲一见我在好好念书就会去厨房任劳任怨地准备晚饭。在父母的厚爱下.我懂事很晚。
在我和妹妹都出嫁以后,一天父亲突然对我们姐妹俩说:“对两个女儿我已尽到了责任。过去你们两个一直是全家的重心,以后重心将变为妈妈。妈妈身体不好又辛苦了一辈子,养大了两个女儿,劳苦功高.爸爸要好好奖励奖励妈妈.”
“怎么奖励?”我和妹妹异口同声。
“给妈妈买一件在北京城最暖和的,可以遮住膝盖的高级皮大衣。”
好皮货毕竟价格昂贵,不是一下子可以办到的。父亲在一个大信封上用粗笔写下“妈妈大衣”四个字,每个月发工资时都会往里面放几张票子。我和妹妹也偷偷往里面放过,虽然父亲一再说:“不要你们的,你们把各自的小家庭管好比什么都强。”
也记不清究竟过了多久,那单薄的大信封终于丰满起来,里面已有厚厚的一沓。多少次看见父亲戴着老花镜坐在床上点那信封里的票子,有时还含支红铅笔做记录。每次点完钱后,总能看到父亲微蹙眉头,自言自语地说: “还差一点。”
一个星期六的晚上,父亲又从写字台紧锁着的大抽屉里拿出那个大信封,上床盘腿坐好,“十块。二十块.……”不同往常地大声数起来。“有两干块了。妈妈的大衣钱够了。”父亲兴高采烈得像个孩子。
第二天一早,父亲就带着母亲进城了,直到很晚才兴冲冲地回来,手中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旅行包。
进门后,还没容母亲坐下来啜上一口水。父亲便把新买来的皮大衣披在了母亲的肩上。母亲骤然间变成了一个很显阔绰的贵夫人,在大镜子前翻过来调过去地笑得合不拢嘴。
看着母亲鼻尖上渗出的汗滴,我相信即使是在冰天雪地里,母亲也不会受寒了。
“小帅,你也来试试。”随着父亲持续的兴奋,于是我也成了“贵夫人”。全家“贵夫人”和“贵夫人”观赏者那天情绪一直高涨到深夜。
听我讲完这个家庭故事以后.木下先生一遍又一遍地喃喃自语:“你父母太幸福了,真是太幸福了!我太羡慕他们了。”
此后,每逢遇见我,木下先生便说:“你的父母太幸福了。”
我终于慢慢领会了木下先生对幸福的理解。是啊,树立一个小小的幸福目标,然后朝向它不懈地努力,最后这小小的幸福被抓在了手里。这种人生风景已经远远地离开了木下这样的大老板。他想办任何事,都只是批个数字就可以了。为实现这一小小幸福的酸甜苦辣则是完全品尝不到了。
究竟什么是幸福,应该怎样理解幸福?
平平凡凡的人寻找幸福时容易瞄准富有的人、成功的人,而富有的人、成功的人有时恰恰会反过来到平凡人的生活样式中寻找幸福。
最近在一本书《你的误区》中读到这样一段话:
在我们这个世界上,最使幸福可望而不可即的莫过于有意寻找幸福。美国教育学家杜朗曾叙述过他过去如何寻找幸福。他先从知识里找,得到的只是幻灭:从旅行里找,得到的只是疲倦;从财富里找,得到的只是争斗;从写作中找,得到的只是劳累。
然而有一天,他在火车站看见一辆小汽车里坐着一位年轻妇女,怀中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儿。一位中年男子从火车上下来,径直走到汽车旁边吻了一下妻子.又轻轻吻了婴儿,生怕把他惊醒。这时杜朗才惊奇地发现什么是真正的幸福。他从此懂得:生活中的每一正常活动都带有某种幸福。
摘自《畅销书摘》 原载《黄帅心语》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7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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